汗牛充栋什么意思,汗牛充栋是什么意思啊是什么意思啊

杨小彦 中山大学传播与设计学院教授

其实，中国也有自己的“形而上学”。通俗一点说是，中国有关于终极问题的探讨与描述，比如，对于万物的认识，老子就说过：“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这话似乎没错，万物由少积多，本是常识。至于什么是“道”，自老子说了之后，解释汗牛充栋，不一而足，至今也没有一个量化的定义，说明其中的玄义，不是常人所能理解。当然，按照现代物理学的基本定义，物质世界从来就不是“积少成多”的，而是从一开始就这么多，从来就没少过，否则，物质守恒定律就是胡说了。

中国的终极观，用“天人合一”可以解释得天衣无缝，而且，我发现，这是一个万能词，怎么用怎么正确。讨论中国传统艺术，笔墨、造境、诗意、邈远、廓达，最后，至高境界就是“天人合一”。与天同声同气，境界焉能不高？讨论传统医学，身体不适，肝火太旺，彼此相克，内气不畅，违背“天人合一”的原则，所以病象横陈，最后给天收走，一了百了。讨论歌赋诗词，“青天有月来几时，我今停杯一问之”，“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醉里且贪欢笑，要愁那得功夫”，“江南游子，把吴钩看了，栏杆拍遍，无人会，登临意”，“可怜珍珠十万字，卖尽千秋儿女心”，“余年自惜能微醉，旧梦无因又故山”，千年绝句，随口道来，其中道理，就在于“天人合一”，情从心出，境由天生，所谓“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表达的就是这个意思。孔子还说：“四时兴焉，万物生焉，天何言哉，天何言哉！”连续两句感叹，说透了千古常识，天都不说话，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所以无语。其实，庄子早就说过了，得言忘象，得意忘言，文字表达总是有限的，天人合一足矣。

多年来我深深困惑于“天人合一”，觉得既然到这境界，各种人文研究还有什么意义？古人述而不作，用注疏引申前人所言，发挥其中义理，也就够了，何必像现在的学术生产那样，废话连篇，连篇废话，还加上一大堆注释，说得头头是道，却不顶他一句“天人合一”来得美妙。

哲学家波普说，人必须在错误中学习，所以，我们宁愿讲有错误成分的话，也不要讲永远正确的话。比如，有人问，明天下雨吗？回答是：百分之五十下雨，百分之五十不下雨。那究竟明天下还不下雨？这句话非常正确，但没有信息量，所以是正确的废话。应该回答是：百分之四十九不下雨，百分之五十一下雨，或者相反。这就是信息量，反正，不能说废话。

按照这种说法，“天人合一”就是一句标准的废话，正确，但没有一丁点信息量，什么都可以解释，等于什么都不解释。

原来如此。

作者：杨小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