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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史通2年前历史故事头条292

踏莎行·初春

徐灿

芳草才芽,梨花未雨,春魂已作天涯絮。晶帘宛转为谁垂,金衣飞上樱桃树。

故国茫茫,扁舟何许,夕阳一片江流去。碧云犹叠旧河山,月痕休到深深处。

芳草露出嫩绿的新芽,梨花初放尚未飘零如雨,春之灵已化作柳絮纷飞向天涯。晶莹剔透的水晶帘为谁默默垂挂?那黄莺(却)飞上樱桃树。

故国茫茫,夕阳余晖漫洒一江,江流滚滚而去,而那一叶扁舟又在何处?碧云悠悠,层层叠叠,笼罩的依然是旧日的河山。月影啊,休要照到那河山深处!(河山已改朝换代,山河破碎的清晰景象,会令人伤痛不已。)

上阙寓情于景,下阕借景抒情。意蕴幽曲,文字典雅, 笔法成熟雅致,绝“无纤佻之习,其冠冕处,即李易安亦当避席,不独为本朝第一也。”(清 周勒山《女子绝妙好词》)

词作者徐灿,生卒年不详,约1618-1678年以后(明末清初),江苏吴县(今苏州)人。工诗词善书画,著有《拙政园诗余》三卷,《拙政园诗集》两卷。

徐灿儿时住在苏州城外徐氏庄园里,“幼颖悟、通书史、识大体”,为其父徐子懋所钟爱。

徐灿的人生是一部传奇,遇爱情奇缘,历改朝换代,经人生起落,有大喜亦有大悲,“布艺练裳,长斋绣佛”而终。

奇缘

崇祯初期某月某日,骤雨。苏州徐氏庄园,清幽静美。一儒雅公子步入园内亭下,凭栏观雨,久而假寐。

庄园主人徐子懋见之,问其来历,得知乃中丞陈祖苞之子陈之遴。其新近进士落第,兼历丧偶,遂至苏州游历散心,遇雨入园借地避雨。

陈家乃浙东名门望族,徐子懋颇为中意此翩翩才子,遂将爱女徐灿许配于陈之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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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徐二人皆善诗词,琴瑟相合,诗词相答。那一场落雨成就了一段好姻缘。

起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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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崇祯十年(1637),三十二岁的陈之遴高中榜眼,春风得意,前途光明。徐灿夫妻二人欣喜欢悦。

落崇祯十一年(1638),陈之遴父亲(顺天巡抚)陈祖苞失职入狱,因内心冤郁自尽。崇祯帝大怒,迁怒陈之遴,罢其官职,且宣布“永不录用”。这也意味着此生将再无前途。

起明亡,1647年,陈之遴入仕新朝,被任命为秘书院侍读学士,此后一路升迁,至顺治九年(1652),已为太子太保,弘文院大学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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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灿却不再如当年那般欣喜,一则世事无常,仕途凶险,她有所认知,二则出仕新朝,于明社旧臣乃是失节,徐灿期望丈夫可以归隐。这一时期,徐灿内心复杂,未必感觉顺达,但毕竟丈夫荣华富贵,且陈之遴购得苏州拙政园以居住,应是徐灿人生中的好时光。

落顺风顺水的陈之遴招来嫉恨,不断有人弹劾,而势单力薄的陈之遴企图罗织自己的党羽以巩固地位,顺治十三年(1656),终被发配至辽阳。

陈之遴将自己的失利归于缺少靠山,于是在赦免回京后,贿赂内监吴良辅。

落顺治十五年(1658),吴败,陈之遴坐重罪,免死革职,籍没家产,全家徙沈阳。

六年后,陈之遴病死戍所,其后诸子相继摧折。1671年,康熙帝前往沈阳参谒祖陵,徐灿“跪迎道左,引咎陈情”,才蒙恩得还。

1678年,籍没家产的徐灿历经艰辛,终于回到故乡。然物是人非,已沧海桑田。

幽咽

大家闺秀之学养,曲折起伏之境遇,国恨家愁之叠加,使得徐灿词有一种不同寻常得深隐幽咽的韵味。

徐词如深井,初望,水面宁静清澈,细细读之,遂感水下流深。

《踏莎行》伤春主题下,飘零无边的柳絮与层层叠叠的碧云,夕阳下的破碎山河,都隐含着无尽的悲凉与国破家亡的深痛。

珠帘无人问津,黄莺飞去枝头——无法言说的无奈,“月痕休到深深处”——不愿照见的伤痛……

不可以公然怀念旧王朝,不可以公开反对丈夫失节仕清,不可以改变世事悲凉……徐灿将心事一再掩埋,以含蓄而沉静的文字表达,看似娴雅素净,有不事藻绘之清气,却透着说不尽的深沉郁结,呜呜咽咽,低回婉转,意蕴悠长。

成熟

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实是人生幸福的姿态。

可以哭的伤痛,终不是最深的伤痛。

而成熟,便是将哭声调成静音。

徐灿将所有悲戚的哭泣调成了静音,将无边的忧伤化作了清吟,不再是轻盈的脚步、蓬勃的生机,而是幽深的凝视、沉静的雅致。

悲伤时恸哭,自有感人的力量,那是生命不屈的抗争。

悲伤里静默,自有隐忍的力量,那是生命无声的倔强,是心灵的宽阔,是成熟的风致。

如若能够,以最大的努力去抗争,向这无边的现实。

如若可以,以最大的声音去恸哭,为这真切的痛楚。

终究,我们会静默着,任心头百转千回。

愿我们不哭,且可以像个孩子一样笑,哪怕已白发苍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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