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唐论将:从廉颇、李牧说起,论君臣信任的用将之道。

文史通4年前历史故事头条1008

提到冯唐,就会想到一句名句:“冯唐易老,李广难封”,李广的故事太深入人心了,以至于很多人对冯唐知之甚少,今天就和大家谈谈冯唐的故事。可能有人会认为冯唐所处的时代,正是汉高祖刘邦、吕雉、汉文帝刘恒、汉景帝刘启、汉武帝刘彻的时代,可以说这五位君主都是杰出人物,为什么冯唐这样一个有能力的人,却一直不能够得到重视和重用呢?


这不是冯唐个人能力的问题,而是他所处时代的问题,在他最好年华那个时代,汉朝以无为而治作为基本国策,对外采取和亲政策,和匈奴之间避免发生全面战争和正面冲突。而冯唐作为郎官,他的重要工作是出护卫皇帝的安全,到了汉武帝的时候,他已经九十多多岁了,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有心杀贼无力回天。


冯唐和汉文帝:一个直言的父老,一位纳谏的明君。

冯唐是西汉汉文帝时的人,冯唐祖上是战国时赵国人,汉初迁入关中安陵县,在今陕西省咸阳的东北。冯唐担任汉文帝的中郎署长,中郎是皇帝的警卫队,署长是中郎的一个小头目,郎官在皇帝身边,皇帝高兴了就问长问短,郎官就有与皇帝说话的机会。可以这样说,如果郎官没有和皇帝说话的机会,那他这辈子也就定型了,就是一个警卫不会有更大的发展。


冯唐者,其大父赵人。父徙代。汉兴徙安陵。唐以孝著,为中郎署长,事文帝。——《史记·张释之冯唐列传》


冯唐最早被发现,是在汉文帝时期,不过在这个时候,他已经七十多岁了。有一天汉文帝车驾经过中朗,出了一位老郎官接驾,这位老郎官就是冯唐。汉文帝刘恒是中国历史上有名的开明之君,举贤良就是由汉文帝开创的。所谓举贤良,就是由中央和地方高官按朝廷要求的条件和名额,负责推举敢讲真话、实话的人到朝廷评议政治,由朝廷出题,这些贤良答卷,直言朝政的得失。这是一种选拔人才的制度,也是皇帝纳谏的机会。冯唐是多年的老郎官,年事已高还未得到升迁,汉文帝见冯唐年岁大,就尊称他为“父老”,“父老”就是老人家的意思。


文帝辇过,问唐曰:“父老何自为郎?家安在?”唐具以实对。——《史记·张释之冯唐列传》


文帝问道:“老人家你是什么时候出来做郎官的,家在哪里?”冯唐说:“臣家世代居住在赵国代地,本朝迁到安陵。”冯唐讲说他的身世,汉文帝刘恒原来就被封为代王,代地在今山西东北部与河北西北部一带,在汉时是边地,与匈奴接壤,汉文帝刘恒知道冯唐祖籍代地,一下子拉近了君臣之间的关系,话也变得多了起来。


文帝曰:“吾居代时,吾尚食监高袪数为我言赵将李齐之贤,战於钜鹿下。今吾每饭,意未尝不在钜鹿也。父知之乎?”唐对曰:“尚不如廉颇、李牧之为将也。”上曰:“何以?”唐曰:“臣大父在赵时,为官将,善李牧。臣父故为代相,善赵将李齐,知其为人也。”上既闻廉颇、李牧为人,良说,而搏髀曰:“嗟乎!吾独不得廉颇、李牧时为吾将,吾岂忧匈奴哉!”唐曰:“主臣!陛下虽得廉颇、李牧,弗能用也。”——《史记·张释之冯唐列传》


汉文帝感慨的说:“我在当代王时,我的尚食监高袪多次谈起秦末巨鹿之战赵将李齐的非凡才干,直到今天,我每每端起饭碗,脑子里就浮现出李齐骁勇善战的身影,我的心就飞到了巨鹿城下,老人家可知道李齐的事情吗?”冯唐说:“臣当然知道,但李齐与战国时期赵国的名将廉颇、李牧比起来,那就差多了。”汉文帝说:“你怎么知道的?”冯唐说:“臣祖父在李牧手下做百人之长,陈父亲做过代国相,与李齐同僚,深知他们各自的为人。”文帝听了很兴奋,情不自禁的感叹起来,拍着大腿说:“我恨不能得到廉颇、李牧为将,如有此人二人还怕凶奴吗?”冯唐忍不住脱口而出:“陛下,臣斗胆说一句,只怕有了廉颇、李牧,陛下也未必能用!”


上怒,起入禁中。良久,召唐让曰:“公柰何众辱我,独无间处乎?”唐谢曰:“鄙人不知忌讳。”——《史记·张释之冯唐列传》


汉文帝感到受了抢白,脸色一沉、怒气冲冲的回到了宫里,把冯唐晾在一边不理不睬。左右的人都受到了惊吓,大家都埋怨冯唐这个人说话没有分寸,惹了皇帝生气,又都为此替冯唐捏了一把汗。过了好一阵子,汉文帝刘恒消了气,他召见冯唐说话,文帝问冯唐:“你为何当众给我难看,难道不能单独对我讲吗?你不考虑我帝王的尊严吗?”冯唐赔罪说:“臣是一个大老粗,说话没轻重,还望陛下宽恕我。”


冯唐论将:引古论今的直言郎官,君臣信任的用将之道。

汉文帝不愧是一个开明的君主,他原谅了冯唐的冲撞,并感到冯唐的话中有话,朝廷可能有什么过失,所以冯唐才会用这种方式来刺激自己。


当是之时,匈奴新大入朝,杀北地都尉卬。上以胡寇为意,乃卒复问唐曰:“公何以知吾不能用廉颇、李牧也?”——《史记·张释之冯唐列传》


那个时候,匈奴刚刚大举入侵朝那县,杀了北地郡都尉孙卬,汉文帝很忧虑匈奴的侵扰,因此他召见冯唐,询问为什么自己有了廉颇、李牧也不能用,冯唐便一五一十的说出了原委。原来云中太守魏尚,抵挡匈奴有功,只是在申报战功时差了六个首级,魏尚就被抓起来,以虚报战功的罪名被投入了监狱。冯唐说:“陛下的刑法太严,处事赏轻罚重,对良将不信任,因此才说陛下就算有了廉颇、李牧也不会重用,魏尚就是例子。”冯唐还滔滔不绝地讲了一番君臣信任的用将之道,有理有据不得不让人信服。


唐对曰:“臣闻上古王者之遣将也,跪而推毂,曰阃以内者,寡人制之;阃以外者,将军制之。军功爵赏皆决於外,归而奏之。此非虚言也。臣大父言,李牧为赵将居边,军市之租皆自用飨士,赏赐决於外,不从中扰也。委任而责成功,故李牧乃得尽其智能,遣选车千三百乘,彀骑万三千,百金之士十万,是以北逐单于,破东胡,灭澹林,西抑彊秦,南支韩、魏。当是之时,赵几霸。其后会赵王迁立,其母倡也。王迁立,乃用郭开谗,卒诛李牧,令颜聚代之。是以兵破士北,为秦所禽灭。今臣窃闻魏尚为云中守,其军市租尽以飨士卒,私养钱,五日一椎牛,飨宾客军吏舍人,是以匈奴远避,不近云中之塞。虏曾一入,尚率车骑击之,所杀其众。夫士卒尽家人子,起田中从军,安知尺籍伍符。终日力战,斩首捕虏,上功莫府,一言不相应,文吏以法绳之。其赏不行而吏奉法必用。臣愚,以为陛下法太明,赏太轻,罚太重。且云中守魏尚坐上功首虏差六级,陛下下之吏,削其爵,罚作之。由此言之,陛下虽得廉颇、李牧,弗能用也。臣诚愚,触忌讳,死罪死罪!”——《史记·张释之冯唐列传》


冯唐回答:“我听说古代英明的君主派遣将军出征,亲自跪下来推车,说国门以内的事,寡人决断;国门以外的事,由将军裁定。军人立功封爵赏赐都有主外事的将军决定,回朝上奏就行了,这不是一句空话。我的祖父说李牧为赵将驻守边防,驻军区域内的市场租税自己处置,全用来犒劳士卒,一切赏赐由将军决定,不受朝中的干扰。君王把重任交给了他,而只要求他的成功,所以李牧才能充分发挥他的聪明才智,派遣精选的战车1300辆,善于射箭的士兵13,000人,立功可赏百金的勇士10万。因此能够在北边驱逐匈奴、打破东湖,在西边遏制强秦,在南边支援韩、魏,那个时候赵国几乎称霸。后来赵王迁继位,他的母亲是没有见识的卖唱女子,所以赵王迁继王位后,信用奸臣郭开的谗言杀了李牧,派颜聚代他为将,因此军队溃败,士卒逃散,被秦人俘虏消灭。如今我听说魏尚作为云中太守,他把军市上的租税全都用来犒劳士卒,还献出了个人的俸禄,五天杀一次牛,宴请宾客、军吏,亲近左右,因此匈奴远远逃去不敢靠近云中边境。匈奴曾经入侵一次,魏尚率领车骑军队出营杀死很多敌人,能战的士兵都是农家子弟,从田间来到战场,哪里懂得军队中的文书证件,他们整天拼命作战杀敌抓俘虏到幕府报功,只要一句话不符合实际,法官就依据条令制裁,将军的赏赐难以兑现,而执法官对过失却依法惩处。况且云中太守魏尚仅仅因为上报斩杀敌人首级差了六个就被判刑,陛下的执法官夺了他的爵位,判处一年苦刑。臣愚笨,也认为陛下的法令奖励太轻而惩罚太重,陛下虽然得了廉颇、李牧,也是不会重用的。臣真是愚笨,触犯禁忌,该死,该死!”


文帝说。是日令冯唐持节赦魏尚,复以为云中守,而拜唐为车骑都尉,主中尉及郡国车士。——《史记·张释之冯唐列传》


文帝见冯唐指出了自己的过失,不但不生气,而且很非常高兴立即特派冯唐为钦差大臣,带着皇帝的诏书前往云中,特赦放出了魏尚,并让他官复原职,魏尚复出之后,匈奴不敢侵犯汉云中边境。


关于信任:信任是一种无形的力量。

信任这个词,我们大家都知道,但其中的含义却不是很多人都能够想得清楚。将领能否得到君主绝对的信任和授权,对于他能否获得更大的胜利和建功立业,是非常重要的。“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背后体现的是君臣之间的信任。而不是我们通常认为的不听从国君的指挥,如果事事都听从国君的指挥,倒是个忠顺良臣,但这样的将领在战场上,怎么能够随机应变、临阵破敌呢?


因此,人们在议论韩信百战百胜、萧何运筹帷幄、张良足智多谋的时候,不要忘记他们能发挥自己的才干,最大的原因在于刘邦给他们提供了平台,并给予了他们足够的信任。信任是一种无形的力量,它可以带领我们走向成功,因为它意味着合作共赢。


一个人的历史,一家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