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贵妃秘史主题曲,杨贵妃秘史主题曲简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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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传统戏曲中从来不乏爱情题材的经典作品,比如《梁祝》、《天仙配》、《西厢记》、《牡丹亭》、《白蛇传》等等,这些剧目从人间到天上,从人仙恋到人妖恋,包罗万象人生,构思之奇巧、意境之唯美、情感之真纯,令人倾倒。

但即使是与以上剧目相比,唐玄宗李隆基与杨贵妃杨玉环的爱情题材也并不稍逊且独具特色,其一这是“帝王家事”,其二这“家事”更直接牵涉到了朝代兴衰,因此其在政治历史格局中的特殊寓意是其他题材难以比拟的。于是,由此题材衍生出诸多文学艺术经典便毫不奇怪。比如白居易的《长恨歌》,比如白朴的《梧桐雨》、洪昇的《长生殿》,又比如京剧大师梅兰芳的《贵妃醉酒》、汉剧大师陈伯华的经典折子戏《百花亭》。

经典在前,大师在上,这种情况下,创排一出以杨李爱情为题材的剧目无疑是非常有挑战性的事情。从有利的角度讲,这个题材无论怎写怎么演,都有吸引力,而且不用担心观众看不懂;从不利的角度讲,这个题材无论是正史、野史,还是杜撰演绎的都已太多太多,因此很难做出新意。但武汉汉剧院显然是有能力也有自信不惧这个挑战的,更何况还有知名导演陈薪伊和知名编剧胡应明两位强援,于是便有了这出新编历史传奇汉剧《霓裳长歌》。

呈现美,毁灭美

《霓裳长歌》,顾名思义,不由联想到“霓裳羽衣曲”和《长恨歌》。剧中,“幽寂幽寂,苦蝉吟壁”的幽寂曲(即霓裳羽衣曲)作为主题曲贯穿始终,并在情节和唱词中多处融入了《长恨歌》的元素,可谓是点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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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若因此就把这出戏理解成又一出老套的爱情故事,却是想当然了。从时空跨度上,《霓裳长歌》在两个半小时的时间里,呈现了从李杨二人初相见到安史之乱之后李隆基已成为太上皇的漫长时间和宏大空间;从剧情容量上,《霓裳长歌》除了讲述李杨爱情,更加入了戏宴群臣、陈(玄礼)杨(国忠)辩争忠奸、李谙戏讽杨国忠、梨园弟子坚守真纯等诸多情节,使全剧叙事线索显得千丝万缕、寓意甚多。再加上剧中多处直白无遗的唱词对白,让人明显感觉到该剧意图“高台教化”的良苦用心。

导演陈薪伊谈到此剧时曾说过, “戏剧一定要高台教化,没有意义的事我不做”,因此在《霓裳长歌》中,李杨爱情故事并不是最终主题,真正的意图是呈现“美被毁灭”的悲剧。从这个角度来说,该剧确实实现了它的立意。 表演方面,以王荔的多段灵动曼妙舞姿和极具穿透力的演唱为代表的武汉汉剧院各位演员的真情演绎,是为意象之美;舞美方面,以极具看点又富有象征的跑马灯为代表的道具,以主角杨玉环几乎每场一换的华服为代表的服饰,美轮美奂,令人叹为观止,此为物像之美;剧情方面,从坊市相遇、华清池沐浴、戏宴群臣、百花亭贵妃醉酒,无不印证着“歌舞升平”的盛世图景,此为气象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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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美到极致,无论是贵妃的个人命运,还是大唐的国运,便不免如“跑马灯似的轮着换”,到头来,梦幻泡影终究破灭一场空。这在剧中其实早有铺垫:贵妃初入深宫,本应是“欣悦”无比,却忽然生出“怎生敢消受这华贵尊荣”、“流光过隙,却恐匆匆春归去”的不安情绪,落下了“清泪滴滴”;在唐玄宗数次驳回陈玄礼进谏,“芙蓉帐暖度春宵,从此君王不早朝”的时候,不甘“老死边关”的安禄山正在厉兵秣马,重金收买杨国忠,谋划着“成了再去赚江山”。如此,安史之乱中盛世崩塌、马嵬坡兵变中美人殒命,已是无可挽回的悲剧。

重构人物,解读人物

美是如何被毁灭的?《霓裳长歌》给人的观感似乎是杨国忠、安禄山当负主要直接责任;唐玄宗应负次要责任,且充满无奈;至于杨玉环,在剧中似乎完全是一个受害者,甚至在一定程度上还是一个“被献祭者”。

作为《霓裳长歌》的绝对主角,由武汉汉剧院青年新秀、戏剧梅花奖得主王荔所扮演的杨玉环无疑是被导演所钟爱的。从坊市中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惊艳,到初入深宫时一片明黄中一抹清绿的纯真,再到百花亭醉酒时的痴情无助;从以“品荔枝”巧助唐玄宗调和臣子矛盾,到数次斥责杨国忠不端,再到马嵬坡“愿得一死谢君”。如此一位杨玉环,不仅是一位高颜值的美人,还是一位高智商、高情商的知己,更是一位深明大义、以身殉国的烈女。这种人物设定,与大多数观众的习惯认知以及过往多数文学和戏剧作品中的设定,显然有一定区别。

正是基于以上设定,剧中无论是剧情还是唱词对杨玉环都有明显美化:譬如,说起荔枝,大多数人会想起“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但剧中的荔枝则是杨玉环助玄宗调和臣子矛盾的道具而非一己私爱;又譬如“轮回戏言成谶语,到头来江山社稷系一女”的唱词,对杨玉环之死的意义更是毫不掩饰地正面拔高。当然,戏剧并非历史,导演亦有权利为实现“呈现美和毁灭美”的悲剧效果来重构人物,这无可厚非。

真正的问题在于,将一个原本颜值意义上的自然纯真的美人,刻意赋予过多思想、道义方面的寄托,便显得不再自然,甚至前后不谐。剧中,杨玉环对唐玄宗的称呼,自始至终都是“三郎”,而很少称为“皇上”或“陛下”;她对政治、宫斗其实也一直并不谙熟,这才会有百花亭中惊闻玄宗弃她出游时的痴怨,才会有马嵬坡前几次三番听不懂高力士劝其“赴死”的弦外之音。然而,请众臣“品荔枝”以及最终听闻六军同奏“娘娘当诛”后,大义凛然地“愿得一死谢君”的剧情,又将杨玉环塑造得似颇有政治智慧和政治担当,不免让人觉得有些一厢情愿,亦与此前纯情小女人的性格不符。及至尾声,已沦为太上皇的李隆基、昔日马嵬坡兵变主将陈玄礼及一众梨园弟子共同祭拜杨玉环的情节,则就更显刻意了。个人以为,如此刻意着笔渲染,倒不如还就其本真,沿着她对“三郎”的痴情,对爱情的纯真去自然发展,无论她做什么,只为“三郎”,而无关政治、无关国事。让一种单纯而自然、毫无心机的美,在历史大势中无可避免地被迫献祭而非大义凛然地主动请死,这种“被毁灭”的方式,或许来得更具有悲剧精神,更能打动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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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中戏,话中话

前面已经说到,《霓裳长歌》虽然取材于李杨爱情故事,但其创作意图远不止于此。因此,该剧中加入了两段颇有看点的戏中戏,以及许多关于“梨园”的情节和对白,以话里有话的方式,寄托了创作者的戏曲情怀。

第一段戏中戏,是唐玄宗亲自主导的乐舞表演,目的是犒赏群臣。此时的“戏”,仅为娱乐功能。第二段戏中戏,则是梨园教习李谙借演戏之机,朝堂之上公开讽刺奸相杨国忠。此时的“戏”,不再仅仅是“声歌管弦”,而是“高台教化”。及至尾声,安史之乱之后,昔日的皇帝李隆基已沦为有名无实的太上皇,而昔日的教习李谙仍带领着一帮弟子坚守梨园,缅怀杨玉环。与此同时,“梨园在此,家亦在此”、“真真假假才是戏,假道具寄托真情义,都说戏子无情,戏子才最是情深意重”等大量对白唱词更是直抒胸臆。再结合第二段戏中戏开始之前的“只知声歌管弦,忘了高台教化”的点睛之语,可以明显感受到,这些话语虽是戏中人的“戏言”,却亦何尝不是《霓裳长歌》创作者对观众、对当下的肺腑之言呢?

还值得注意的是,剧中的梨园教习李谙,其实是一个虚构人物。按剧情设定,他原是杨国忠收留的词曲艺人,教杨氏姐妹学习乐舞——剧中贯穿始终的《幽寂曲》便由他作词。杨玉环入宫后,李谙被举荐得到唐玄宗赏识,成为梨园的教习。但李谙嫉恶如仇,并不因为感念杨家的恩德而曲意逢迎,反而公开讽刺杨国忠,并因此被杨国忠刺伤。安史之乱后,物是人非,唐玄宗问及伤情,李谙又不记旧仇,只称是摔伤。其人其言其行,不负“梨花一片至真纯”,正是《霓裳长歌》创作者梨园情怀的映射。

除了两段戏中戏的互相呼应、话里有话,《霓裳长歌》中还有其他多处前后关照的剧情。例如,《幽寂曲》中的“幽寂幽寂,苦蝉吟壁”,在剧中起初由杨玉环一人独唱,后又有李隆基与杨玉环、李隆基与李谙、杨玉环姐妹等在不同境况下分别唱和,最后马嵬坡前复又由杨玉环独唱,意味各不相同。又比如,李隆基和杨玉环“芙蓉帐暖度春宵”时,曾同饮三杯龙凤酒;而百花亭中杨玉环空守寂寞时,则是独饮三杯龙凤酒。这些剧情前后呼应,构思精巧,令人回味无穷。

相比之下,尾声部分未以写意的方式朦胧再现杨玉环,反而以写实的方式让杨玉环重新亮相舞台,有失玄妙灵动之感,也未能与开头“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惊艳形成呼应,令人略感遗憾。

戏外说戏,话外有话

总体而言,无论是立意、构思,还是表演、舞美,《霓裳长歌》都是一出有创新、有亮点、有情怀的大戏,是一出值得尊敬的大戏。导演陈薪伊和编剧胡应明两位名家在该剧构思立意上的总体把握,舞美王文娇等青年新秀在“跑马灯”等设计上的别出心裁,王荔等各位武汉汉剧院的演员在表演上的真情演绎,种种思考与付出,都令人尊重。而由《霓裳长歌》创作演出经历,也让人不免再次生发出对当下舞台剧创作的一些感慨。

《霓裳长歌》中,以“跑马灯”为核心元素的舞台设计让人耳目一新,深感震撼。三重结构的跑马灯,起承转合,动静相宜,画面中融入了《虢国夫人游春图》、宫殿亭台等元素,使其形式和内涵兼具,不同形态下象征着华清池、戏台、朝堂、百花亭、马嵬坡等不同空间。杨玉环在其中来去穿行,恰与“宫里人和跑马灯似的轮着换”的谶语暗合,构思巧妙而富有诗意。美中稍显不足的是,或因“跑马灯”太过特别,并始终占据舞台中央最大空间,便不免压缩了演员的表演空间,也使舞台显得不那么空灵通透。同时,“跑马灯”营造的小空间自成一体,与整个舞台的大空间似乎还缺少一些形式上的呼应。

除了“跑马灯”,《霓裳长歌》的服装设计亦称得上制作精良。杨玉环、李隆基等主要角色的服饰华丽自不必说,就连一众宫女、兵士的服装也颇为精致考究。杨玉环的服饰更是几乎每场一换,从初入宫时小家碧玉的清新脱俗,到深受宠幸时的明艳高贵,到悲剧意味渐浓时的素雅庄重,服装的变换呼应着人物的命运和情绪。稍感不足的是,由于剧情容量大、跨度大、场次多,杨玉环的换装频率略显频繁,让人感觉应接不暇、变换不定。

此外,或许是因为立意、制作和表演等方面太过抢眼,让人对剧情内容不免生出更高期望,却也因此产生一丝遗憾。其实如前文所述,该剧戏中戏等诸多精巧设计已然足显创作者的匠心。然而,也正因为创作者想在其中容纳的东西太多,承载的情怀太多,使得该剧即使已拉长到两个半小时,仍然显得浮光掠影、蜻蜓点水,不够精练集中。尤其是前两幕,剧情较为分散、平淡,直至第三幕才开始逐渐紧凑起来。而这还要得益于李杨爱情故事人所周知,不用过多叙述故事背景,否则剧情可能更臃肿、更分散。 这也给戏剧创作者提供了思考借鉴,应如何界定一出戏所能承载的内容和情怀的容量?

当然,作为一部意在表现“美的毁灭”的悲剧,作为一个本已众所周知的题材,《霓裳长歌》在将重心用在“呈现美”以及融入更多情怀元素上,而非按部就班地讲故事,既是立意的需要,也是为实现创新的必然取舍。但是,倘若只看到此剧舞美服装上的成功,不顾思想立意,简单地因袭复制,则就是戏剧艺术的悲哀了。恰如《霓裳长歌》中的“戏言”,戏剧,尤其是意在“高台教化”的戏剧,必应做到“假道具寄托真情义”,否则便沦为只见空洞形式,没有深刻灵魂的“服装秀”、“舞美秀”、“表演秀”了。(微信公众号“相问剧社” 作者:不言 图片:武汉汉剧院)